“這次不一樣!”塞繆爾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,又立刻壓了下去,變成一種急迫的低語,“他們會毀了他的!不是趕他下臺,是毀了他!我每晚都……”他猛地剎住,把“都夢到他們把他從臺上拖走”這句咽了回去,仿佛說出這個畫面就會讓它成真。他強(qiáng)迫自己回到更“客觀”的論述,聲音卻因此顯得更加沙?。骸八麄冞@次沒碰舞臺,是因為還沒輪到。等他們想起來,或者等有人遞給他們一個‘說法’——”他意有所指地頓了頓,“比如‘整頓風(fēng)氣’或‘清除不良影響’——一個猶太人,一個同性戀者,在臺上唱那些……過于露骨的歌曲,到時候,誰會管他唱的是什么?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個需要被清理的‘目標(biāo)’!”
馬切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,抽空了酒館里本就稀薄的空氣。他的目光投向空蕩蕩的舞臺,仿佛那里還殘留著伊萊亞甩落的汗珠和戛然而止的歌聲。
“我不是要求停止演出,我只是懇請您考慮,減少演出,至少……至少別安排在那么顯眼的時候,行嗎?求您了,就當(dāng)是為了他,也為了這間店,為了您的生意?!比姞柕倪壿嬮_始混亂,他把對伊萊亞的擔(dān)憂、對店鋪的考慮、還有自己都無法理清的恐懼全揉在了一起,聽起來更像是一種懇求,而不是建議。
馬切伊搖了搖頭,看了他一會兒,開口道?!叭姞?,我看見過很多東西。恐懼是最沒用的,但它偏偏又最能抓住人心。”他把眼鏡重新戴上,“伊萊亞……那孩子,他是一只好鳥兒,最好的那一只。你不讓他唱,跟拔了他的羽毛沒什么區(qū)別。這個,你比我清楚?!?br>
塞繆爾嘴唇抿緊。這一點(diǎn),他當(dāng)然清楚。
“但是,”馬切伊話鋒一轉(zhuǎn),“你說的也有點(diǎn)道理,漂亮的羽毛最先遭殃?!彼了剂艘幌?,像是在權(quán)衡,“這樣吧。周末人多眼雜,讓他歇了。每周二、四晚上,最早的那一場,人少,也安靜。就唱兩首,早早收場。”
這似乎是馬切伊能給出的、最不撕破臉的底線。塞繆爾張了張嘴,還想爭取“能不能再少點(diǎn)”,或者“只唱一首”,但他看著馬切伊那雙此刻已流露出“到此為止”神色的眼睛后,就知道自己已經(jīng)不能再多說什么了。
“謝謝您,馬切伊先生?!彼砂桶偷卣f,聲音里聽不出任何喜悅。
“別謝?!瘪R切伊擺擺手,重新擺弄他的賬本,仿佛剛才的對話只是日?,嵥?,“有人關(guān)心那只小鳥是好事。去跟伊萊亞好好談?wù)劙?,用你的方式?!?br>
“還有,”在塞繆爾轉(zhuǎn)身離開時,他最后補(bǔ)充了一句,聲音輕得像自言自語,卻又清晰地傳了過來,“繩子攥得太緊,不僅會勒傷別人,還會絆倒自己?!?br>
塞繆爾腳步一頓。他推開酒館的門,冬日下午蒼白的光線涌進(jìn)來,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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