垂幄里暮雨乍歇,只聽得淅索穿衣裳之聲,稍刻,便見煙蘭伸出玉手,將帳子半片橫收掛在半月鉤上,下了床來,頭一偏,便看見臨窗而坐的虛華女子,她唇邊還掛著一絲笑意,叫人望而生寒。
一時(shí)煙蘭也亂了分寸,趿著鞋慌不擇路捉裙拜伏,“二奶奶繞了我吧!我,是我該死!”她一面說一面朝地上砸下頭去,磕出幾道紅印不夠,又抬手狠狠扇在自己臉上,“是我該死!求二奶奶發(fā)發(fā)善心,繞我這一遭吧?”
巴掌“啪啪”摑在臉上,幾下之后,便起了紅白相間幾個(gè)凌亂指印,嘴角滲血,頰邊掛淚,方才云雨之舒早已忘在腦后,唯余懼和怕。
“別打了,”楚含丹面目含笑,聲音輕柔,伸出玉鐲佩珰的手阻她,“我何嘗怪你了?瞧你嚇得這樣,未必我日常是那惡婦相,竟將你嚇得如此?瞧這小臉慘白的,倒叫我心里過意不去?!?br>
尾音甫歸,見另半片垂幄中坐起來宋知書,撩開簾子歪著嘴一笑,半顆虎牙在燭火中冷白對立,他已著寢衣,廣綾褲輕飄飄熨在腿上支下床,手撐床沿朝煙蘭安慰,“二奶奶不是說了不怪你,你快別哭了。還下去當(dāng)你的差去吧。”
那煙蘭得此赦令,一時(shí)乍驚乍喜,連鞋都不及提,一路小跑出去。登時(shí)屋里只剩他二人對望,伴一盞燭火飄搖,夏轉(zhuǎn)涼秋,這場對峙中也難辨到底是誰贏誰輸。楚含丹只覺得,若此時(shí)手中有把利刃,必定要直插到他心臟上去,絞一絞,挖一挖,掏出他的心來看看是什么做的,竟然辱人至此!
另一個(gè)卻輕松作態(tài),綢光絲滑的衣袖朝身邊一讓,“我的二奶奶,來睡吧?難道這夜就這么干坐著不成?你坐得我可坐不得了,忙活一宿,乏了。”
舉棋對弈,這一個(gè)也不甘敗陣,亦慵慵一笑,“二少爺在這里睡,我去別的屋里暫歇?!?br>
“這原是你的屋子,何故還要讓出去?”燭火一躍,閃一束暗黃的光在宋知書笑顏上,半暗半明中,他兀自起身,閑閑往案上執(zhí)起厚棉布套中的灰白定窯壺,自倒一盞飲了,又就著那只盞再倒一碗,端到她面前,“在外頭思慕半宿開懷半宿,回來又看了半晌聽了半晌,想必二奶奶渴了吧?來,喝點(diǎn)兒水,喝了咱們就好安歇?!?br>
望他半陰半寐的笑,楚含丹暗暗在裙底退了半步,“這床臟得很,我躺不下,二爺不嫌,自能安眠,何苦還要我作伴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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