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話兒引得明珠怔忪片刻,方吹了火折子,搬了根折背椅偎到他身邊,在窗戶底下、兩袖摩挲中握住他的手,“你想說什么?我聽著就是了?!?br>
她矮了一籌,以一個孩子的姿態(tài)對望過來,連宋知濯也恍惚即將出口的故事不是血光廝殺,而是才子佳人的風月故事。
他朝窗外桂樹遙望過去,目光卻似落到更遠的遠處,“你知道這桂樹底下埋著什么嗎?”
“什么?”
他回首過來,掃到她眉上凝重的風雪,故而緩出輕松一笑,“小尼姑,你是修行之人,就嚇得這樣?你放心,底下無尸無骨,埋的是我的性命?!?br>
明珠乍然一驚,“你的性命?”
“說來話長,你知道我母親本是青樓花魁,當年宋追惗投靠景王,為了投其所好,暗中將我母親贖身送予他,后來,以防延王抓住把柄,他又將我母親娶回家來。”
他悠長的語調(diào)仿佛是在盡量將一個殘忍的故事說得平常,以免嚇到她,“母親和他生下了我,原本日子可以就這樣過下去的,可是,他為了替景王蟄伏張家,就要想法子和張家攀上關系。適逢太夫人年少時對他一見傾心,他便起了殺妻之心,沒多時,我母親便暴斃身亡,其實母親已經(jīng)預見到了,他狼子野心,以防他日后對我不管不顧,母親便謊稱有他與景王結(jié)黨的罪證,又說是交給了我,我年幼時不知事,母親反復叮囑我,桂樹底下藏了東西,不論誰來問,都不要告訴他藏在哪里?!?br>
徐徐說來,明珠的心也層層墜下,她始料不及,父子之間,竟然似仇深似海。與這樣的恨比起來,她的恨似乎也不那么沉重了。心墜到最底層,觸及底下潛藏的愧,愧自己,居然從他慘烈的故事里找到了些許安慰。
然他還在說,以平緩的語調(diào),“后來,我萬事不知地長大,險些都要將這些事兒忘了,直到我癱倒在床,我才開始回想、開始細查。呵,直到我想明白,我母親為何要編出那個謊話來,還要我將那個謊話銘記于心,只因那是我的護身護,因為這個,父親不得不護著我的性命。其實,桂樹底下什么都沒有,既無罪證也無書信,只有我母親的信念,她希望我能在他手上活下去。她也確實賭對了,父親為了他的前程,可以放棄任何人,也可以救下任何人,種種里頭,既沒有恨,也沒有愛。他才是真正做到了無愛無怖?!?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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