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微微一笑，像是聽到了什么安慰的話：“是嗎？他在邕州應災，立了大功，朕卻不升反貶，還奪了他和他三哥的兵權，他不恨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相思搖頭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：“他不恨，他是忠臣?！?br>
        皇帝的眼波忽地清明起來，似回光返照的殘yAn掃過九重g0ng闕：“朕當年為你擇駙馬，也曾思量崔景玄、周遇是否合適，可崔景玄過于清高，不知變通，周遇又太年輕，倒是從前四郎周跡……罷了。后來你告訴朕，自己心悅的人是周述，朕向來不喜周家掌兵，你三哥也有這層顧慮，所以才向朕舉薦了周述。好在你情之所鐘亦是他，朕見他在g0ng中待你還算上心，朕與皇后便也放心了。只是可惜沒辦法看到你和周述的孩子?！?br>
        相思微微一怔，她從未料到，竟是三哥許安宗向皇帝舉薦的周述?？纱丝趟呀?jīng)無暇細想，只覺心口像被一根細長的針扎著，隱隱泛疼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帝目光有些渙散，望著g0ng殿雕梁畫棟，喃喃道：“朕這一生，機關算盡，終究還是步步受制，內(nèi)有世家掣肘，外有蠻夷窺伺，殫JiNg竭慮，到頭來也不過是鏡花水月，一事無成?！?br>
        相思心里翻涌起千言萬語，卻只剩下淚水滾燙，恍惚看見那個抱著幼年的她在太Ye池邊折柳的帝王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時他腰間蹀躞帶上的金銙碰著劍鞘，響聲清越如環(huán)佩琳瑯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緊緊握住父親的手，急切道：“父皇，您已做得很好了，真的，天下人都知道您如何鞠躬盡瘁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皇帝低低一笑，眼底帶著幾分自嘲：“朕的阿九愿意這樣說，便是最好不過的事了?！彼M力地抬起手，想要替nV兒拭去淚水，可是淚太多了，像是怎么也拭不盡。他的手最終無力地垂下，眼神卻仍舊溫和：“好了，去把周述叫來，朕還有話要交代他?！?br>
        相思怔了一瞬，立刻拭去淚水，起身吩咐g0ng人去傳周述。不多時，周述邁步而入，徑直跪在皇帝床前，烏沉的目光落在病榻上的帝王身上，神情沉穩(wěn)而恭敬。

        殿中燭火搖曳，映照著皇帝枯槁的面容，也映照著周述俯首的身影，像一幅舊畫，將歲月的沉重與命運的交錯，悄然定格在這靜默無聲的夜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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