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?!彼徽f了這一個字。
他還是會出門,戴著那刺眼的六芒星。沒有規(guī)律,有時是為了領取那少得可憐的猶太配給,有時似乎只是想離開這個房間,在寒冷的空氣中短暫地行走。塞繆爾的勸阻和哀求,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,改變不了他的決定。
然后,事情發(fā)生了。
第一次,他回來時,肩膀上沾著幾片腐爛的菜葉,頭發(fā)上沾著黏膩的蛋清。他默默脫下外套,走到水盆邊,用力擦洗。
第二次更嚴重。外套濕了一大片,散發(fā)著刺鼻的酸臭牛奶味,額角有一小塊紅腫。清洗的時間更長了,水流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。
第三次……
塞繆爾忘不了那天傍晚。門被推開,伊萊亞踉蹌著走進來,背靠著門板才勉強站穩(wěn)。他渾身上下潑滿了猩紅色的廉價油漆,刺鼻的松節(jié)油味混合著腐爛果蔬的酸臭,幾乎令人窒息。頭發(fā)被油漆黏成一綹一綹,臉上、脖子上都是擦不掉的污漬。額頭上又多了一道新鮮的擦傷,滲著血絲混入油漆。黃色六芒星上被畫上了一個更加丑陋、充滿惡意的符號。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沒有憤怒,沒有羞辱,甚至沒有痛苦,只有一種徹底的、冰冷的空白。他就那樣站在那里,油漆和污水的混合物順著褲腳滴落,在地板上匯成一小灘粘稠的污漬。
那一刻,塞繆爾感到自己賴以支撐的某個東西,轟然倒塌。
他發(fā)出一聲近乎哀嚎般的聲音,沖了過去,不顧那嗆人的氣味和令人作嘔的污穢,緊緊抱住那具冰冷、顫抖、沾滿侮辱的身體。他的眼淚洶涌而出,混合著伊萊亞身上的臟污。
“別去了……我求求你,伊萊亞,別再出去了!”他泣不成聲,雙臂抱得死緊,用身體筑成隔絕傷害的最后屏障,“你看看!你看看他們對你做了什么!他們會殺了你的!留在家里,求求你,只聽我這一次,留在家里!讓我保護你……我必須保護你……”
他的聲音崩潰成無意義的哽咽,他順著伊萊亞濕滑的外套滑落,最終跪倒在地,雙手卻仍死死抓著伊萊亞的褲腿,像個絕望的孩童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塞繆爾的哭聲漸漸微弱,只剩下肩膀無法控制的抽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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